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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怎么不吃药啊？”

女孩叉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责怪，等着那人给个解释。

庄望安静地注视着她，窗外的光落在她身上，能看到女孩脸上细小的绒毛。

“庄先生，昨晚睡得怎么样？”

房间门被敲响，一个护士推着车走了进来。

“人家问你话呢。”女孩推推一直盯着她的人，“不礼貌。”

庄望眨了眨眼，看向护士，声音淡淡：“还好。”

护士递给他几粒药，庄望接过，在护士的注视下吃下药，非常配合的张开嘴检查是否真的咽下。

“今天天气很好，如果你想去外面晒太阳的话，可以来找我。”

庄望点头，看着护士离开，等了一会，起身冲向卫生间。

不一会，里面传来呕吐的声音。

庄望再出来时，面色有些苍白，看着女孩担忧的模样，扯出了笑容。

“庄望，你又把药吐了。”

女孩一脸的不高兴，和他一起站在窗边。

庄望垂眸，盯着地面。

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尹季，今天是你生日吧？”

被叫做尹季的女孩笑容变浅。

“生日快乐。”

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是尹季打破了沉默：“外面天气看起来真的很好，不想出去走走吗？”

庄望去和护士说自己要出去晒太阳，护士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他一起。

只是在他身后三米处跟着，并不上前打扰。

“这里好晒啊，为什么不去树荫的地方。”尹季举着手挡太阳，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庄望听话地往那边走，坐到树下的长椅上。

微风拂面，蝉鸣阵阵，万里无云的蓝天和眼前一大片草地。

是很好的夏天。

“尹季，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一直叽叽喳喳说话的尹季顿时安静下来，摇头，有些抗拒：“不记得了。”

“这一次……”

“不行！”

尹季打断他，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我不同意。”

庄望轻轻叹气，不再说话。

尹季也消失不见，没有再出现。

尹季自从那次消失后就再也没出现，庄望在医院待了两年，综合评定下来，医生说他可以出院了。

在尹季离开的第十年，他出院了。

医生带着和善的笑意，用蹩脚的中文对他说：“庄望，恭喜出院，你将迎接新生。”

他是在秋天回国的，十一月三日。

京西的秋天不常下雨，他回国的这天秋高气爽。

落地时，手机收到银行和运营商发来的生日祝福。

路边的枫叶被风吹落，落满整条街道，阳光照在金黄的树叶上，像故事美好幸福的结尾留白。

在路边新开的咖啡店买了两杯咖啡，驱车前往京西郊区，车停在山底，拿着副驾驶的花提着咖啡，徒步走上山。

没有走修好的青石板路，而是从旁边的看不出路的小道上山。

走了近一个小时庄望才停下，眼前是一个容纳两个人坐下的石头，将花插在旁边的地上，庄望坐到石头上，看着某一处方向。

秋风吹起庄望额间的发丝，带来苦涩的寂静。

电话铃响个不停，庄望像是没听见一般，将一杯咖啡放到地上，拿着美式和它碰杯：“好久不见。”

十六岁的尹季。

“今年，就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从午后到日落，庄望独自坐在这。

一只蝴蝶飞来，落在咖啡杯里的吸管上，庄望垂眸看着，轻轻道：“怎么不离开呢？京西的秋天很冷。”

蝴蝶被他的声音吓跑，不一会就飞出视线。

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会在得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庄望时常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平行时空就好了。

如果有，平行时空的尹季会是怎么样的呢？

会成为什么样的大人，会做什么工作，会和谁在一起，会有烦心事吗，会依然爱吃冰淇淋吗？

想了好久，又想，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

只要别再遇见他了。

天完全黑下来，庄望拿着喝完的咖啡下山。

这条路没有光，他却走得轻车熟路。

直到坐回车里，手机又来了电话。

庄望启动车辆，打开蓝牙接通。

是庄严的询问：“林簌说没查询到你的航班，你去哪了？”

“京西。”

那边沉默一会：“是不是去尹家老宅了？”

“去了。怎么，又想把我关精神病院？”庄望声音冷得厉害，车也开得很快，“庄严，别再管我了。”

“你是我儿子……”

庄严暴怒的声音被嘀嘀的挂断音掐断，庄望慢慢降了车速，将车停在路边。

定了个代驾来接，自己则靠着车，点上烟，一根一根抽着。

代驾十来分钟就赶到了，到时，咖啡杯里已经有了小半杯的烟头。

庄望回到家，家里没什么家具，可以说是，没有家具。

他把自己关进漆黑的小房间，窝在满床的玩偶之中。

皎洁的月光为没开灯的房间带来一丝光亮。

庄望拿起其中一个兔子，按了下兔子的肚子，沙沙的电流音传来，是AI合成的尹季的声音。

“祝十岁的庄望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祝十岁的庄望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祝十岁的庄望生日快乐，祝你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连着听了三次，庄望将兔子抱在怀里。

九岁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庄望努力回忆，只觉脑袋一阵剧痛。

又是这样。

每当他想回忆和尹季的过往，都会头疼。

庄望从行李箱里拿出安眠药，倒出五粒直接吞下。

药物强制下的睡眠总伴随光怪陆离的梦境。

庄望再次回到十六岁的那场大火中，那场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出现在他梦里数百次的大火。

他静静看着，看着火起，火灭。

看着尹季被文阿姨接走，心理医生来了一个又一个。

看着原本总盛满阳光的房间被黑暗笼罩，尹季缩在桌子底下，浑身颤抖。

看着她被带去医院，接受MECT治疗，看向他的目光陌生又疏离。

又看着，她坐上去机场的车。

如果顺利，她会去南城住一年。

那是一个四季宜居的好地方。

她会在那里生活，夏天清爽的晚上去看一望无际的大海，冬天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城市银装素裹。

如果不顺利，她会在路过市中心的商贸楼时，遇到车祸，车辆与油罐车发生碰撞，自燃。

那天的社会新闻报道会说，造成三人死亡。

其中一位，十六岁。

庄望睁开眼，外面依然漆黑一片。

他起身来到阳台，点了根烟。

皓月当空，他就这样静静坐着，不动，不说话，偶尔上下起伏的胸膛证明他在呼吸。

随着手边的烟蒂越来越多，天边终于露出一丝光亮。

庄望摁灭最后一支烟，在心里默念：庄望，二十六岁的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