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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小石井胡同尽头的宅院很小，三间正屋，两间厢房，一间厨房。

残阳落在黑漆木门上。

站在门前的薛沐霖紧皱双眉，满脸纠结。

今天是颜惠儿的生辰，母亲昨晚就叮嘱他，让他下值后立即回家。母亲要借替颜惠儿庆生的由头把她叫回来，留她住下，给薛沐霖创造机会缓和夫妻关系。

颜惠儿和离的想法只跟薛沐霖提了，薛沐霖没敢告诉母亲和大哥。

他不能和离。

颜惠儿是相府嫡女，他不可能再娶到比她出身还好的妻子了。

薛家也不能出这样的丑事。

所以薛沐霖听从了母亲的安排，他特意提前一刻往回赶，想在路上买个首饰作为礼物。

他买好首饰从金楼出来，刚要上马，就看到转角处有个背影一闪而过。

是个女子的背影。腰肢纤细，步态婀娜，弱柳扶风一般。

很像他熟悉的一个人。

绾绾表妹！？

唐绾绾逃走后，薛家派人悄悄找了几日，京兆府的差人也各处查找，都没发现她的下落。

只好暂时不了了之。

薛沐霖心中飞快转了几个念头，还是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他把首饰和马匹都交给随从，让他原地等着，自己则沿着唐绾绾离开的方向追了下去。

很快就追进了曲曲折折的小巷子里。

这里住的都是平民，宅院小，越往深处走，巷子越是狭窄，有些地方仅容一人通过，又有许多小的分叉口，简直像杂草的根须一样。

唐绾绾身形娇小，脚步灵活，像条游鱼一样从狭窄处穿过。

薛沐霖身形高大，走得有点费劲。

起初他有些心急，怕跟丢了，后来发觉前方的身影一直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有时候还故意放慢脚步，倒像是故意等他似的。

薛沐霖心中疑惑，想出声喊住她，又怕把人吓跑了。

就这么兜兜转转，最后来到这处小宅子。

他眼睁睁看着唐绾绾的裙角没入了黑漆小门。

薛沐霖站在门口，心潮起伏。

这院子他太熟悉了，只是许久不曾来过。

他卧床养病时，一度消沉至极，谁都不想见，只想寻一处荒山等死。

后来家里便替他寻了这个僻静的小宅子，安排了两个老成的家仆贴身伺候。

他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身体渐渐养好，心态也一日比一日平和。

母亲说这个小宅子是他的福地，就留了下来，但他从来没回来看过。

和绾绾表妹浓情蜜意之时说起旧事，偶然提了一句，没想到她竟记在了心里。

薛沐霖推开院门，果然看到唐绾绾站在院中。

他闪身而入，飞快关上了门。

唐绾绾看着他，惨淡一笑，“表哥，你终于来了。”

数日不见，她面容似乎越发妩媚，眉梢眼角尽是魅惑。这样凄凄惨惨地一笑，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薛沐霖心情复杂。

得知唐绾绾逃走时，他心中满是恼恨与气愤，每每想到表妹的可恨之处，都想扇自己一个嘴巴。

可是看到唐绾绾后，他心中的恼恨和气愤就莫名消了大半，生出了愧疚与怜惜。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他问道。

唐绾绾眼中流下泪来，“我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我无处可去，绝望之中能想起的，只有表哥说的这个小院子。”

薛沐霖手指微动，下意识想帮她擦眼泪，又生生忍住了。

他努力去想唐绾绾做的那些坏事，声音也冷硬了几分，“你为何要做那些事？”

“那些事？”唐绾绾语气有些古怪，她静静地看了薛沐霖片刻，突然勾唇一笑，“表哥，以前你看到我落泪，都会把我拥入怀中，呵护备至。如今，你竟视而不见，还来质问我？你对我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薛沐霖有些恼怒，“你不要胡搅蛮缠。”

唐绾绾笑了起来，“胡搅蛮缠？在床上的时候，你可是很喜欢我这样胡搅蛮缠呢！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薛沐霖涨红了脸，忍不住去看院墙，他怕隔壁有人听了去。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

“表哥，你莫不是还把自己想象成正人君子？你说我不知廉耻，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唐绾绾眼中尽是嘲讽，转身走向正房。

薛沐霖怒气冲冲，想快步上前抓住她，却抓了个空。

唐绾绾走得太快了，简直形如鬼魅，眨眼就进了堂屋。

薛沐霖心中骇然，咬牙追了进去，“你……”

话音未落，后颈处猛地挨了一下重击。

他先入为主地以为此处只有唐绾绾一个人，因而没有丝毫防备。好在他自幼习武，底子不错，察觉脑后有风声时本能地躲了一下。

朝他后脑砸下来的这一棍才落在了后颈处。

他踉跄着躲过又一记重击，仓促中瞥见东侧屋中绑着一个人，竟是颜惠儿！

颜惠儿被绑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布团，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薛沐霖惊怒交加，随手抓起一个方凳当做武器，回手砸向身后偷袭的人。

同时闪身进了东侧间。

这次他有所防备，进门时护住了要害。

不过东侧间并没有埋伏人。

“惠儿，别怕，我带你出去！”薛沐霖先把颜惠儿口中的布团扯了出来，然后转身挡在她前面。

唐绾绾好整以暇地端了杯茶，倚在门上看着他们。

一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站在她旁边，手里拎了根棍子。显然他就是那个躲在门后偷袭的人。

薛沐霖暗暗吸了口冷气。

他认得那人。

那人叫程大力，原是薛三爷手下的一名小头目，有几分蛮力，脾气暴躁。

营中历次比武考核，程大力都名列前茅，但因他下手太狠，每次都把对手打伤甚至打残，屡教不改，一直得不到提升。

不久前比武中他一脚踢得对手脏腑破裂，被除了名。

薛沐霖那日得闲，旁观了整个过程，对程大力印象深刻。

却不知道他是怎么跟唐绾绾到了一块儿。

“你们想干什么？”薛沐霖压下心惊，强自镇定。

唐绾绾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舍不得颜惠儿吗？看在你我有过几日情缘，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来世还做一对苦命鸳鸯。”

“你敢！？”薛沐霖又气又恨，“我真是瞎了眼，竟没看出你是这般蛇蝎心肠！”

唐绾绾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仰头将杯中茶水含在口中，伸手揽住程大力的脖颈，当着薛沐霖和颜惠儿的面，将那口水渡给了他。

程大力贪婪地搂紧她的腰。

唐绾绾轻笑着推开他，媚眼如丝，“杀了他们，我去床上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