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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那批知青里，她是少数几个带着全套《马恩选集》去的。”

莉莉想起小说里被一笔带过的细节——陈默原身的日记本扉页上，用钢笔工整地抄录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选段。

那个会为保尔柯察金热泪盈眶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后来小说里描写的“懦弱无能”的原主？

“他们是在大队的扫盲班上认识的。”系统的声音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如同在播放一段尘封的影像，“林念舒教妇女们识字，陈默负责给老乡们读报。有个下雨天，他们发现彼此都在偷偷给孩子们讲《红星照耀》。”

远处传来工厂下班的汽笛声，惊起一群白鸽。莉莉望着那些在暮色中盘旋的翅膀，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什么俗套的“知青爱情故事”，而是两个理想主义灵魂的相遇。

那个真正的陈默，不是穿越者，而是原本的他，一定有着明亮的眼睛和坚定的信仰，才会让林念舒这样的女子倾心相待。

“后来呢？”莉莉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在穿越者到来之前...”

“在最后一次暴雨抢险中，他为了救生产队的耕牛发了高烧。”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林念舒就是在那时收到了家里的加急电报。”

暮色渐浓，莉莉没有开灯。昏暗中，她仿佛看见两个年轻的身影在时空的裂缝中交错而过——一个躺在知青点的土炕上高烧不退，一个在滂沱大雨中攥着电报哭红了眼睛。

命运的恶意如此赤裸：它让最纯粹的感情成为祭品，又让加害者以救赎者的姿态登场。

钢笔笔帽冰凉的温度让莉莉回过神来。她突然很想见见那个真实的林念舒——不是小说里被扭曲的“红颜知己”，而是那个会为理想远赴西北的姑娘。

在这个被穿越者搅乱的时空里，或许只有这样的灵魂，才能守护住那些本该闪耀的光芒。

“她把一生都奉献给了祖国......”

莉莉突然感到一种微妙的荒诞——当穿越者陈默只忙着剽窃未来的创意来谋取名利时，本该被命运碾压的“配角”林念舒，却在用最朴实的方式守护着这个时代的理想。

她甚至没有追问林念舒是如何颠覆剧情，有些答案或许不需要言语来传达。

其实就藏在那群红领巾孩子明亮的眼睛里，藏在西北戈壁滩上不灭的灯火中，藏在每个普通人脚踏实地的生活里。

玻璃窗模糊地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嘴角。窗外，不知谁家的收音机正播放着《歌唱祖国》，欢快的旋律穿透暮色，这歌声越来越响亮，渐渐与她胸腔里的心跳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莉莉作为一个诞生于数据的游戏NPC，在曾经的虚拟世界里，她始终认为那些由0和1构筑的晨昏四季都是真实的。

此刻，她正望着眼前这个世界——玩家们口中的“现实世界”。虽然这是七十年前的过去，但正是无数人在这里的努力建设，才会有她的诞生。

“系统，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里？”

电子音突然变得飘忽“宿主，只有真正感受现实锚点，数据生命才能完成最后的......”系统罕见地卡顿两秒，“人类转化。”

莉莉忽然轻笑出声，“不会因为这里离'大启位面'最近吧？”

“宿主！请不要瞎说大实话。”系统的电子音里带着几分人性化的窘迫。

莉莉一边整理着桌面上的货物清单，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我现在做的事，是不是在为我自己的诞生添砖加瓦？”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纸页，目光停留在那些商品名称上，又补充了一句：“所以，系统，你会帮我处理好这些'系统商品'的来源问题，对吧？”

系统立即给出回应：“请宿主放心，所有系统商品都将通过合法渠道现实化。预计十五天后抵达港口，请注意查收。”

系统的回答让莉莉的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在这场与系统的博弈中，她确信自己已经占据了上风——至少，她对系统更为了解。

至于那些被系统刻意模糊的细枝末节，她决定不计较了。

比如——为什么明明这个位面的未来会因林念书而改变，系统却仍坚持给她提供小说原著？如果剧情注定偏离，那原著的意义何在？

又比如——系统当初声称她是“随机传送”到这个位面的，可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漏洞百出。她遇到林念舒，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被引导着走向某个既定的交汇点？

她暂时压下这些疑虑，毕竟眼下还有更实际的事情要处理，咖啡馆的经营，她得确保一切顺利。

至于要不要主动接触林念舒......她决定顺其自然。

不管是谁把她推到了这个节点，该相遇的时候，自然会相遇。

——

半个月后，秋日的阳光驱散了薄雾，为修缮一新的专家楼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工人们嘹亮的号子声在秋高气爽的空气中回荡，解放牌卡车的金属挡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

莉莉松开米色风衣的腰带，看着工人们像勤劳的工蚁般从车上卸下钉着防潮木条的货箱。进口咖啡机的不锈钢外壳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银光，与周围斑驳的红砖墙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戴着崭新白手套的年轻技工正全神贯注地协助外国技术员组装设备，他们浆洗得发硬的蓝布工装上，“生产服务合作社”的红字还带着明显的褶皱痕迹。

张持安拿着施工图纸快步走来，纸页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露出精心标注的改造方案。

“完全按照您的要求，保留了主体建筑的苏式外观。”张持安指向被脚手架包围的拱形窗。晨雾在铸铁雕花的葡萄藤纹样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又顺着苏维埃风格的星芒图案缓缓滑落。他的铅笔突然在图纸某处顿了顿，“内部拆除十二间房的隔墙，改成贯通式大厅......”

那个被红圈特别标注的“音乐表演区”格外醒目——这里原本是专家楼的图书室，莉莉以促进文化交流为由坚持增设了这个区域。此刻，工人们正小心翼翼地安装着进口的水晶吊灯，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莉莉忽然眯起眼睛。在西侧爬满锈蚀铁蒺藜的围墙缝隙间，几块泛着青苔的砖墙隐约勾勒出一条巷弄的轮廓。“那扇铁门通向侨联小院的弄堂？”

“早先是专家楼的后厨通道，”张持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插入锁孔时带起簌簌铁锈。随着门扉洞开，一片荒废的菜地展现在眼前：野草丛生，竹制种菜架歪斜在晨雾中，干枯的丝瓜藤缠绕其上，仿佛时光在这里突然停滞。

莉莉的靴子踏过碎石，在沾满晨露的荒草间踩出一条蜿蜒小径。“在这里加装玻璃连廊怎么样？”她指尖在施工图上划出流畅的弧线，“用双层钢化玻璃做顶，铸铁立柱要洛可可纹样的，再种上紫藤和凌霄......”她的声音渐渐轻柔，“等明年春天抽了新芽，穿过花荫走进来......”

张持安不由得跟着她的描述想象起来，仿佛已经看到藤蔓缠绕、花影婆娑的景象。

得益于莉莉从国外运来的各种物资，咖啡馆的建设进展顺利。然而在招聘服务员这件事上，却不出所料地遇到了阻碍。

侨联办公室的墙上又新刷了“团结广大侨胞”的标语，浆糊味混着茉莉花茶的香气在室内浮动。

街道妇女主任刘湘平第三次翻开用工登记册，眉头紧锁：“张主任，咱们街道三百多待业青年，总该优先解决政治成分好的。可您看看，这些孩子大部分是知青返城，俄语还能对付两句，英语怕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持安打断：“至少得精通一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