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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徐徐穿过云层,柔和地洒落在后山嘴子的山顶上。
经过一夜与洪水的抗争,疲惫不堪的社员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山坡上,或坐或卧。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
他们的衣裳在逃生中被山石和树枝刮的破破烂烂,沾满了泥水。头发也很凌乱,有的还带着被树枝划破的伤口,血痕在脸上、手臂上蜿蜒。
夏红旗蜷缩在一块大石头旁,她的膝盖上缠着简单的布条。
那是她用衣角临时包扎的,伤口在一夜的折腾后已经开始化脓,周围的皮肤红肿得厉害。
她的怀中紧紧抱着那个装草药的布包,虽然草药已经被雨水泡得软烂,但她仍像护着稀世珍宝一般。
紧挨着她坐着的是田月娥,翠花嫂子,另一边是老夏家三个大老爷们。
翠花折腾了大半宿,这个时候,已经靠在夏红军肩膀上睡着了。
夏红军闭着眼睛像是睡了,但是从他双眉紧锁愁眉不展的表情中可以看到,这个憨厚的庄家汉子可真是愁怀了。
小铁蛋也趴在叔叔夏建军怀里沉沉睡去,小家伙睡得并不踏实。
昨天受到了惊吓,泥糊糊的小脸蛋上挂着泪水。
夏建军双手抱着侄子铁蛋,靠在石头,微闭着眼睛休息。
李奶奶坐在夏红旗对面一块石头上,她双手抱着木头匣子,看着疲惫不堪的小丫头,满是心疼。
老太太此刻满脑子都是昨夜这丫头背着自己逃生的画面,瞧着这丫头挺瘦的,她居然把自己背起来就跑。
又想起她一瘸一拐的腿,她张了张口,想喊醒她想看看她的伤口,却又怕打扰她休息。
这丫头太累了!
要是让陆家那小子看到了,该多心疼呢。
还有她母亲林慧茹,那可是京城民营资本家的女儿,自从她住进了林家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林慧茹真是把这个女儿当成命根子疼。
林慧茹要是看到女儿如此惨状,估计要哭了。
别说是她的亲人,就自己这个老太太,看着都心疼不已。
“哎~”
视线落在夏红旗膝盖上,老奶奶微微叹息了一声。
旁边,葛红霞听到叹息,扭头看向她娘。
就见老太太一直担忧地看着夏红旗的膝盖处,她便冲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小声说:“让她睡会儿吧,娘,你不要打扰她了。”
想着昨天这丫头可真累坏了,葛红霞也挺心疼的。
老太太凑到闺女耳边,小声嘀咕说:“我是担心她那腿,真怕她那腿会化脓了,我想把她喊醒,帮她看看。”
“哎呀,你看也没用,她自己家有药膳铺,在处理伤口上比你懂,所以你千万不要喊她。”
好不容易才睡着!
妇女主任葛红霞生怕老太太把刚刚睡着的小丫头给喊醒了,再三提醒老太太,“娘,她太累了,让她歇会,你别打扰她。”
“嘘,我知道,你也小点声。”
娘俩嘀嘀咕咕的,见睡梦中的夏红旗似是动了一下,俩人赶紧闭紧了嘴巴。
太阳越升越高,暖融融的感觉,一点点驱散的夜晚的凉意。
不知道是谁突然“阿嚏阿嚏”,打起了喷嚏,接着周围就是一阵喷嚏声,夹杂着偶尔响起的咳嗽声。
葛红霞刚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了。
随即,眉头又皱了起来。
都说大水过后必有疫情,如果真有疫情可该怎么办呢?
昨夜社员们冒雨上山,很多人衣服都湿透了。
到了山上也没有地方换衣裳,雨又那么大,社员们就相互挤在一起取暖。
到了后半夜,雨终于小了些。
有的社员们有准备的,带了衣裳的,就想办法换了衣裳。
有的来不及带衣裳的,根本就没得换。
很多人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再加上夜晚比较凉,不少社员们都感冒了。
可千万别有什么疫情啊!要不,那可是雪上加霜,在这地方可是没法子治的。
妇女主任担心的不得了。
随着“阿嚏阿嚏”声不断,不少闭上眼睛没睡多久的社员们也在喷嚏声中,徐徐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快看山下!”
这一嗓门声音特别大,几乎所有人都被惊醒了。
社员们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纷纷站起身来。
夏红旗也醒了,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随着众人视线一起扭头朝着山下望去。
这一望,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被震惊与悲痛所取代。
夏红旗也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就见山下一片汪洋,浑浊的洪水如同一头吞噬一切的巨兽,将曾经生机勃勃的农田、村庄彻底淹没。
一望无际的农田里,全是水,只偶尔有几株还未被完全淹没的玉米秆,孤零零地露出水面,无比凄凉。
再看远处那些房屋,有不少老屋都已被洪水冲垮,只剩下残垣断壁在水面上勉强露出一角。
至于那些没有倒塌的房屋,也是只能隐约地看到屋顶一角。
屋顶的瓦片或者茅草散落一地,随着水流漂浮、碰撞,发出清脆又凄凉的声响。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看哭了!
田月娥,老夏头,夏红军和夏建军他们也全都醒了。
他们心下一颤之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扭头,同时看向自家方向。
远远的,就看见他们家那刚盖不久的崭新的新房屋,全部淹没在洪水中。
不久前,还是那么漂亮,那么宽敞明亮的三间新房,如今被淹没的只能隐约地看到个了房梁,孤零零地横在水中。
一家人,一下子就哭了。
夏红军眼泪一下子出来了,怎么也控制不住。
这么好的房屋,他和翠花和孩子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呢,怎么就突然被淹没了。
想起搬进新家那天,翠花和小傻蛋开心的样子,男人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没了,都没了。”他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这辈子,他再也没有能力给孩子和媳妇一处这么漂亮的新房子了。
夏红军越想越心酸,泪水就是怎么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