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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会的媒体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我站在会场最后排的阴影处，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的晏执用左手演示最新神经交互技术。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一圈，下颌线更加锋利，右手腕上换了个更厚重的护具——这显然不是好兆头。

“这项技术将首先应用于职业棋手伤病康复。“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冷静而疏离，“临床试验数据显示，神经重塑效率提升40。“

大屏幕切换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纽约特种外科医院。我握紧采访本——他最终还是去了美国治疗，只是没告诉我。

发布会后的酒会上，晏执被投资人团团围住。我悄悄拿了杯气泡水准备离开，却在出口处撞见了Lily。她今天穿了身利落的裤装，胸前的围达工牌晃了晃。

“林记者。“她拦住我，递来一个U盘，“晏哥让我转交的，说是补偿发布会的事。“

U盘入手冰凉。我下意识看向晏执的方向，正对上他越过人群投来的目光。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他微微颔首，随即被一位银发老者拉回谈话中。

“他右手怎么样？“我低声问。

Lily犹豫了一下：“手术很成功，但复健“她突然噤声，顺着我的视线望去——薇薇安·摩根正亲昵地挽上方绪的手臂，替他整理歪斜的领带。

雨又下了起来。回到公寓，我将U盘插入电脑，里面是围达神经技术的完整白皮书和临床试验数据。最后一个文件夹名为《给昭月的独家》，密码提示：“我们下的第一盘棋，第七十八手。“

我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尝试破解。

手机亮起，是克莱尔的邮件：「摩根家族同意独家专访，条件是本周五前完成。接受？」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我打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晏执送的那盒棋子，第十二格依然空着。

手指悬在键盘上良久，我回复克莱尔：「接受。请安排尽快采访。」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门铃响了。透过猫眼，我看到晏执站在走廊里，西装被雨水打湿，右手扶着那个厚重的护具。

“我知道你在家。“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比往常沙哑，“U盘收到了？“

我背靠着门，屏住呼吸。

“昭昭。“他轻轻敲门，“我们得谈谈。“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门垫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我盯着自己映在门厅镜中的脸——眼下是连日失眠的青黑，嘴角不知何时抿出了两道细纹。

“薇薇安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恭喜手术成功。“我打断他，“周五我会去采访摩根小姐。“

门外突然安静了。良久，晏执轻笑一声：“这就是你的回答？“

“我们都需要向前看。“我对着门板说，“你有了新技术，我有了新专栏。“

“向前看。“他重复道，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好。“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滑坐在地上，手中紧握着那枚从首尔带回来的笑脸云子，直到它被掌心的汗水浸透。

周五的采访在国贸大酒店进行。薇薇安比想象中健谈，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围棋在美国的推广计划，时不时夹杂几句晏执的轶事。

“晏真的很神奇！“她眨着蓝眼睛，“手术第二天就用左手下赢了我的指导老师。医生说他的大脑“

“摩根小姐，“我打断她，“我们谈谈围棋教育基金的具体运作好吗？“

采访结束已是黄昏。薇薇安突然从包里拿出个精致的小盒子：“差点忘了，晏托我带给你的。“

盒子里是一枚温感树脂棋子，触手生温。当我握了五秒钟后，棋子渐渐显现出颜色——是晏执标志性的天元金。

“他说你会懂什么意思。“薇薇安歪着头，“虽然我觉得送棋子当礼物怪怪的“

回办公室的地铁上，我盯着那枚棋子发呆。它在我手心不断变换颜色，从金色到深蓝再到透明，仿佛在演绎某种无声的情绪变化。

手机突然震动，是晏执发来的消息：「棋子收到了？我在测试新材料对神经反应的灵敏度。」

我犹豫片刻，回复：「谢谢，很创新的技术。」

「就这些？」他很快回道。

地铁隧道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我想起发布会那天他越过人群看我的眼神，想起雨夜门外他沙哑的嗓音，想起U盘里那个加密文件夹。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许久，最终只回了个职业性的笑脸表情。

晏执没有再回复。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加速键。我的围棋专栏越来越受欢迎，甚至受邀参与一档围棋纪录片的策划；而晏执的神经交互技术获得国际大奖，围达科技正式启动纳斯达克上市流程。我们在各自的轨道上疾驰，偶尔在行业活动上远远相望，点头致意，然后默契地避开所有独处机会。

立冬那天，克莱尔递给我一份邀请函：“围棋协会的年终晚宴，点名要你去。晏执九段会做主旨演讲。“

我盯着烫金的邀请函：“能派别人吗？“

“怎么了？“克莱尔挑眉，“业界都知道你是最懂晏执的记者。“

最懂他的记者。我苦笑。是啊，我知道他下棋前会转三下袖扣，知道他思考时喜欢咬左下唇，知道他右手腕上的疤是十八岁在长白山落下的。但我真的懂他在想什么吗？

晚宴在国家会议中心举行。晏执的演讲精彩绝伦，大屏幕上的他自信从容，谈笑间已规划出围棋产业的十年蓝图。我坐在媒体席，看着他被簇拥在镁光灯下，恍惚间想起三年前在“星位“酒吧初遇时，那个用棋局戏弄我的人。

酒会环节，我刻意避开主桌，却在甜品台前被Lily截住。

“三个月零十二天。“她递给我一杯香槟，“你们创纪录了。“

我假装没听懂：“什么？“

“冷战啊。“Lily翻了个白眼，“晏哥每天都会问今天昭昭的专栏写什么，却死活不肯主动联系。“

我抿了口酒，气泡在舌尖炸开：“他有自己的事业，我有我的工作。这样很好。“

“你还在想那个薇薇安？“Lily突然笑出声，“她上个月就和瑞典那个冰球运动员订婚了！“凑近我耳边，“顺便说，晏哥复健时每天看你的专栏当止痛药。“

香槟突然变得苦涩。我放下酒杯，正想离开，却被一股熟悉的雪松香气定在原地——晏执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右手端着杯威士忌，无名指上的黑曜石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采访还顺利吗？“他问，语气像是普通同事寒暄。

“很好。恭喜上市进展。“

我们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却像隔着一整个银河。晏执的视线落在我胸前的工作证上，那里别着华尔街日报的徽章。

“纽约那边催你了？“

“下个月走。“我轻声说，“两年的驻外合约。“

晏执的手指猛地收紧，酒杯里的冰块叮当作响。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点点头：“适合你。“

一阵尴尬的沉默。远处有人喊晏执的名字，他微微颔首示意马上过去。

“昭……昭月。“转身前他突然问，“那个U盘你看了吗？“

我摇头。

晏执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也好。“他举起酒杯做了个致敬的动作，“祝你前程似锦。“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那个温感棋子——此刻它正躺在我公寓的抽屉里，与空着的第十二格棋盒一起，成为我们之间未完成的残局。

回到家中已是深夜。我取出U盘插入电脑，这次输入了密码：「星位酒吧第七十八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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