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文学网>遗址博物馆是什么意思 > 第43章 悲喜不相通（第1页）
第43章 悲喜不相通（第1页）
“唐雪薇病情恶化，医生说，可能无力回天了。”
秦斯泉倚靠在医院墙壁上，无力地给林鹿打电话，汇报贡献人唐雪薇的情况。唐雪薇是在学校上课时突然晕倒的，彼时正值上午最后一堂课，校门外聚集了大量接孩子的家长，救护车再次大开警报，驶入学校，在家长们趴在校门观望中，从教学楼里把唐雪薇抬入救护车。三年二班的一颗颗小光头趴在教室窗口向下了望，喊着“雪薇加油”。
家长们的表现和上次截然不同，他们纷纷让路，有不清楚状况的家长问起时，其他家长也会热心解释，那是一个白血病的孩子，这是一座孩子朝思暮想的学校，学校的老师并没有体罚，学生们也没有霸凌，相反，看看那些小光头，就会知道，学校正在身体力行地教导孩子们尊重与关怀。
学校的教职员群和各班级的家长群也提到过这事，不过，大多都是对小雪薇病情的关切。
“想要杜绝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身体力行，坚持原则。真相不会雪藏太久，正直的真相总会深入人心，而卑鄙的流言，总会让人唾弃！”
校长在教职员群里如是说，目送救护车离开他的学校，虽然他为唐雪薇阴晴不定的病情揪心，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雄心勃勃的力量。他就等着看，这次《真实人间》又会给他和他的学校戴顶什么帽子！
手术开始后，唐雪薇的父母给秦斯泉去了电话，“小薇她随时可能撑不过去……”
林鹿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秦斯泉身边，因为另一个贡献人曹熙雯也在医院。生老病死，病是夺去人生命的主凶之一，很多贡献人往往都难逃医院一劫。
“手术中”的灯亮着，整整三个小时的手术时间里，唐雪薇的父母一直僵硬地站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倘若门打开，走出一位急匆匆的护士，两人就像要哭出来似的，一面又怀着期望跟着护士的身影移动。这样的场景，勾起他的记忆，让他忍受不了。
爸爸去世后，悲痛欲绝的妈妈身体每况愈下，最终突发脑溢血，晕倒在地。她被推进手术室，室外长长的走廊，排列在走廊两侧的座椅都是空的，一如少年时秦斯泉的心绪，也是空空如也。他双臂紧紧护着妹妹，一动不动地站在手术室门前，等着。妹妹不懂事，抬起头来问哥哥，妈妈怎么还不出来，她肚子都饿扁了……
后来，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相继赶来，可老人们虽然有足够的处事经验，亦不能承受短时间内再失去一位亲人的打击，故也是揪着心，眼巴巴地等候着。护士从手术室里走出来时，姥姥还没听她说什么，两眼向后翻去，若不是姥爷即使抱住她，恐怕姥姥也得住院了。
手术在忐忑的等候中结束，医生亲口告诉他们，妈妈转危为安，需要休息。全家人终于能喘上气了，捏着拳头激动到眼眶湿润，仿佛死而复生的是自己。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妈妈坚强地从失去丈夫的阴霾中走出，一门心思全在抚育孩子的重任上。过程中经历了各种辛酸艰难，却再也不会冒险，去沉溺在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中。
丈夫自杀的影响，仿佛退潮，渐渐离开了这个家庭。
然而，谁能真正走出来呢？
秦斯泉手脚冰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真是个举世难寻的大笨蛋，为什么要碰遗愿这东西？他明明怕死，为什么还要靠近它一遍遍地观望？
赶到秦斯泉身边的林鹿，虽然表现出充沛的精力，但身体诚实地表现着她的疲倦。黑眼圈严重，皮肤暗淡，眼角细细的皱纹，过早地夹在发间的几根银发，都透露着她过多地透支着自己。这样的林鹿，更让秦斯泉有些灰心。
简单安抚唐雪薇的父母后，林鹿带着秦斯泉去食堂吃饭。
“以前医院的食堂承包给关系户，做出的饭菜难以下咽，卫生条件也上不去，别说给病患吃，就是普通人，也会胃疼。我那时候，超级不愿意到食堂将就，”林鹿端来餐盘时，说，“现在好了，刚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隔着玻璃橱看着新鲜的食物也能勾出口水……”
她了了眼心不在焉的秦斯泉，给他的餐盘里夹了几个豆沙包，递上饭票，拉着他去下一个窗口。
“小秦子，你是我带的实习录入师，以后做事，能给我丢脸，但千万别让我失望。做人就像做饭，完善的制度，公平的竞争，原则的坚守，共同制作出了这些可口美味。”
她向四周望望，看到某个小窗时，兴奋地摩拳擦掌：“要吃凉皮吗？这家的凉皮筋道Q弹，调料也特别爽辣……你也来一份吧？”
说着，她就要递出饭票，秦斯泉折身，找到个相对偏僻的角落坐下来，餐盘里的食物尽管看着很好吃，但他没有一点胃口。
林鹿看到他这样，便也跟着走过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不高兴吗？”林鹿问。
“鹿前辈不觉得心情有点沉重吗？”秦斯泉不客气地打断她，又恍然悟到自己的问话太霸道，“我是说，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吗？在医院、博物馆两头跑，不是在看别人正在死去，就是看已经死去的别人？”
他摇头：“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
他目光闪烁了下，林鹿却不以为然：“怎么会有这样变态的博物馆存在，对吗？跟我说话你不需要藏着掖着，我欣赏坦率的人，沟通不会有障碍，而且效率很高，不会节外生枝。”
“我只是……”秦斯泉低垂眼帘，悲哀地望着摆在面前的一碗皮蛋瘦弱粥，他仿佛失去嗅觉，只是拿勺子搅动着粥，却一点都不想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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